编译_七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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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马蒂斯

(Henri Matisse;1869年12月31日-1954年11月3日)法国画家,野兽派的创始人及主要代表人物,也是一位雕塑家及版画家。马蒂斯是毕加索时代最重要的古典现代主义艺术家之一,且是野兽派的领导角色。野兽派主张印象主义的理论,促成了20世纪第一次的艺术运动。使用大胆及平面的色彩、不拘的线条就是马蒂斯的风格。

第一次踏入亨利·马蒂斯的工作室时,杰奎琳·杜埃姆还是个二十岁的俏小妞。当时正是1948年,那位现代绘画大师80岁生日的前夕。

“我看见马蒂斯在花园里作画,”杰奎琳在65年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对那些细节依旧记忆犹新,“我是他的画迷,但我不愿意打扰他的兴致,所以我给他写了一封信。现在想来,那信可真是乱七八糟极了,各种错误。但他给我回信了,还说,‘来见我吧。’”

于是,杰奎琳应邀而往。她没想到,那会改变她的人生。

杰奎琳本是在凡尔赛打工的普通女孩,她为了健康起见搬到了温暖的法国南部,并在那里找到了一份保姆的工作。“所以我带着当时照顾的小女孩去拜访马蒂斯,”她说,“她的母亲当时出门了,所以我从她的衣柜里拿了一件衣服穿。马蒂斯夸我挑衣服的眼光不错,那小女孩不服气,说那是她妈妈的衣服。马蒂斯被逗得笑了起来,于是我们就有了一个非常好的开头。”

在这次拜访之后,杰奎琳辞掉了她的保姆工作,成为了马蒂斯的助理。她并不孤独,她和其他一些漂亮的年轻女孩儿一起,帮助这位艺术大师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完成了转型:从画家,转变为剪贴画艺术家。她们之中的一些人,比如说年轻的荷兰画家安纳利斯·内尔克,给马蒂斯当模特儿;而另一些人的功课就更直接,用鲜亮的水彩色涂在纸上,供马蒂斯剪切出图案;要不然,就是爬上梯子,把他刚刚剪好的图案挂在墙上,拼成巨大的艺术作品。

艺术大师环绕的私人博物馆

杰奎琳将她在马蒂斯身边的日子形容为“像公主一样”。“我有属于自己的小小卧房,里面挂满了他‘同事’的作品——他总把其他的艺术家称为他的同事。可能这个星期是一幅毕加索,下周就变成了伯纳尔,这个房间就好像是我独有的博物馆一样。”她现在86岁,但容貌神色比真实年纪都要年轻至少20岁。像马蒂斯一样,她现在也成为一名艺术家,而她的公寓里除了自己的作品,就全是艺术大师的杰作:一幅马蒂斯赠予的礼物,是一颗被切开的红心;一个镜框里装裱着毕加索寄来的信件;还有一幅她的肖像画,是美国艺术家曼·雷的手笔。

她与毕加索的交情开始于他对马蒂斯的定期拜访。有时候,他还会请杰奎琳去他家里共进午餐。“马蒂斯的地方总是非常整洁,但毕加索那里真是乱糟糟的,”她微笑着回忆,“有一天他问我,‘你快乐吗?从马蒂斯那里你已经得到想要的一切了吗?’我就说,‘当然啦,不过我的钱不够多呢,买不起喜欢的裙子……’他就问我还缺多少钱,我说500法郎,他就直接把钱给我啦。等回到马蒂斯那里,我告诉他,毕加索给了我一笔钱来买裙子。马蒂斯就会感到自己被冒犯了,说,‘好吧,那我给你设计一条腰带’。然后他就会给我画出图样,拿去给裁缝做好再送给我。那真是非常漂亮的一条腰带,粉色底,拼缀着蓝紫色的图案。”

这并不仅仅是对助理的关爱,更是马蒂斯和毕加索这对老友之间的竞争。“他们俩在一块儿总是十分逗趣,因为两个人都是非常骄傲的性子,”杰奎琳说,“所以他们会彼此竞争,但又对彼此有着深刻的欣赏和敬意。”

马蒂斯管毕加索叫“头儿”,而毕加索则不无妒忌地称呼马蒂斯为“魔术师”,因为马蒂斯对于色彩的驾驭已臻化境。有一次,毕加索甚至跟他当时的情人法兰西斯·嘉洛带了一个真正的魔术师到马蒂斯床边作为惊喜,而马蒂斯则用色纸和剪刀当场创作了一幅抽象肖像画,让毕加索震惊到无法言语。

“当毕加索看到那些剪贴画的时候,他立刻被震撼了,随后又多少有些妒忌。”当时马蒂斯的主治医师尼古拉斯·卡里南说,“因为,在他的生命最后阶段,马蒂斯终于比毕加索强了那么一点。这有点儿像龟兔赛跑的故事,到最后,马蒂斯的表现实在是太出色了。”

艺术大师的坏脾气

记起当时的日子,杰奎琳还是满心欢喜。“马蒂斯热爱音乐,特别是爵士乐,他觉得那给了他力量,”她说,“我们有一个巨大的唱片机,他可以放一张唱片进去,通常都是芭蕾舞乐,然后我就无法自抑地跳起舞来。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头脑却很年轻,而且幽默感也很足,所以随便一件小事,就可以叫我们大笑起来。”

但并非所有人都有那样美好的回忆。在杰奎琳离开之后,递补她的宝拉·孔恩-马丁在几十年以后,提起马蒂斯的坏脾气还是心有余悸。她说,有一次,她在休假时晒太阳晒得鼻子都红了,而这引起了马蒂斯的怒火:“给马蒂斯当模特儿的时候,我们是不准去晒太阳浴的,因为泳衣会在皮肤上留下印子,而这会成为一个问题。要是犯了这个错误,他会暴跳如雷!”她回忆说,当时她已经不再继续给他当模特儿,但她晒黑了的皮肤和红鼻子还是惹来了马蒂斯的不满,“当我回去工作的时候,他看到我就说‘噢,看你干了什么好事!你现在看起来简直像是刚从田里回来的农民!我不想看见你,快滚出我的视线!’他就是这样的人,会不由分说地把你赶走。这事儿在其他姑娘身上也发生过。”

最后,在制作《蓝色裸体》(Blue Nudes)的时候,宝拉跟马蒂斯大吵一架,随后就离开了工作室。“他说我不再专注于我的工作了,”她叹了一口气,说,“我只是累了,我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我需要假期,喜欢跟人交际,喜欢出门玩乐。马蒂斯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生活,吃得很好,住得也很好,但他的占有欲太强了。我们每天都要工作,包括星期天。”

马蒂斯对自己给这些女孩子施加的压力并非无所察觉,他给她们提供了很高的报酬,还定期请她们去看芭蕾舞表演或者邀请她们参加茶会。然而,他还是希望她们能无休止地工作。“可怜的小东西们,她们真的什么都不懂,”他有一次感叹,“我却无法牺牲自己的周日,就为了成全她们渴望与爱人共度时光的梦想。”

所以,当安纳利斯·内尔克宣布放弃她的艺术探险去结婚的时候,马蒂斯简直吓坏了。在那个时候,有个照顾马蒂斯的医生对杰奎琳颇有好感,这也让马蒂斯闷闷不乐。“有几个星期天,那个医生会邀请我共进午餐,而马蒂斯就会不高兴地说,‘你穿成这样是打算去哪儿呢?要是你在工作之外找到了任何娱乐,那么我们可就有个大问题了。’”

父女一般的关系

宝拉说马蒂斯的“占有欲”很强,但这占有欲却无关情爱。虽然娘子军们清一色是年轻美丽的姑娘,但马蒂斯跟她们之间的关系却很清白。“没有任何不合宜的迹象,”卡里南说,“他需要年轻的助理,是因为他需要她们的活力,因为你知道,要跟上马蒂斯的节奏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为什么全都是女性呢?“马蒂斯非常欣赏女性这种生物。在他的创作过程里,女性通常都是重要的部分,”卡里南指出,这其中并没有任何不道德的成分:“马蒂斯喜欢身边围绕着漂亮的女性,这跟他种花养鸟的原因并无二致,纯粹是出于赏心悦目的艺术目的。”

在杰奎琳的心里,马蒂斯跟她的关系近似父女。“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喝香槟,但他总是只给我半杯,他说,‘你年纪太小了,不应该多喝这种东西!’”她笑起来,“他对我真的很好。他对我的拼写很不满意,所以给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本字典。他还教我如何使用打字机。当我离开的时候,他非常担心我的将来,他对我的未来费了很多脑筋。”

宝拉也同意杰奎琳的看法,她说,马蒂斯确实是个非常慷慨的人:“对于那些没什么人生经验的女孩子来说,马蒂斯就像是她们的人生导师。”

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也用她们自己的方式影响了马蒂斯。虽然从表面上来说,她们对他唯一的帮助就是涂涂色纸或者按照他的要求把图案挂在墙上,但杰奎琳和宝拉相信,她们的存在对他有更深远的影响。

“当他剪纸的时候,我有时候会拿起一块图案给他看,说,‘看,这是不是很漂亮?像不像一条蛇?’然后他就会留下那块纸片。”杰奎琳说,他相信他后来把那些纸片用在了其他的作品上。

与此同时,宝拉认为在《国王的悲伤》(The Sorrows of the King)以及《鹦鹉与美人鱼》(The Parakeet and the Mermaid)中出现的人体形象原型是她,尽管她并未为这两幅作品担当模特儿。“我觉得是我来回穿梭的身影影响了他,”她说,“而且我当时正在学习跳现代舞。”

毕加索的情妇法兰西斯·嘉洛说,马蒂斯跟他的助理一起创作这些剪贴画的时候,可能是他人生最快乐的时光:“马蒂斯说过,在他最后一次手术之后的时间都是suris,”她解释说,“suris就是你本该死亡却有幸能够多活一阵的额外的时光。”

马蒂斯的艺术新高峰

年轻的助理们直到后来才理解,她们所帮助创作的,是一件伟大的作品。

马蒂斯对剪贴画的兴趣本来是无奈之举,因为他当时病痛缠身,无法每日举笔绘画,所以他只能用剪贴这种比较简单的艺术形式来聊以自慰。然而没过多久,他便发现了这其中的独特乐趣,他说,这简直是“用色彩来进行的雕塑艺术”。

因此,在他稍稍恢复健康,可以再次回到绘画工作中时,他主动放弃了画布和画笔。“绘画于我而言已是过去式了,”他在1945年告诉自己的女儿,“在画画这方面,我只能回到过去的旧水平上,然而在设计和装潢上,我却是大师级别。我有十足的把握。”

他说得没错。在放弃绘画后,马蒂斯依靠着对色彩的精准把握以及凝练的图案表现,创作出伟大的剪贴画作品,也在艺术上达到了新的高度。哪怕是今天,我们也依然还在苦苦琢磨马蒂斯在那个时期所使用的艺术手法。“现在这些都变成了在时光中熠熠发光的艺术,”卡里南说。

那么,让这一切成为可能的助理们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离开马蒂斯没多久后,宝拉就结了婚。她卖掉了一幅他赠送的画作,换取了她今日所住的公寓。她依然与马蒂斯的家人保持着联系,而且对艺术也仍旧很感兴趣,只是每次到蓬皮杜中心去时,她总会避开《蓝色裸体》,以免记起最后的那场争吵。

杰奎琳在1949年离开了马蒂斯的工作室,她在意大利找到了一份新的保姆工作。幸运的是,没过多久,《瑞丽》杂志的巴黎办公室就找到她,邀请她进行绘画创作。从那之后,她就踏上了艺术创作的道路,如今已是国际知名的艺术家和设计师。

“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在初见马蒂斯的65年之后,杰奎琳在她的巴黎公寓里举起香槟,若有所思:“在他那里,我学到了最重要的东西——没有努力就没有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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