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斯眉 原文地址:washingtonpost.com

新娘都很美,穿着最漂亮的礼服,发型精致,妆容前所未有地精美。在所有百感交集的时刻,她们总是光芒四射,宾客们为她们倾倒,沉浸在一片肃穆中,你只能听到她们步入红毯时礼服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杰奎琳·卡尔德隆甚至比所有新娘更漂亮。在金色的加州阳光下,她松开了父亲奥兰多的胳膊,微微颤抖,向前走近,面纱下的她早已泪眼盈盈。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双唇微颤,凝视着新郎丹尼尔·珀尔——我的儿子。在她与我的长子相处的三年中,我一直很喜欢她。此刻,看着他们二人即将成婚,一种震撼的感觉萦绕着我的全身。丹尼尔眼里六露出的喜悦让我欣慰,而我回头看着杰基,我知道自己已经泪如泉涌。

这是我人生最美妙的时刻,但我不能让自己一味沉迷于此,不能过于情绪化,因为还有工作要做。我要主持儿子的婚礼,这里所有人会突然看着我,因为我只是一名普通人,既不是牧师、拉比,也不是神父。

这一切始于九个月前,当时,丹尼尔打电话给他妈妈,也就是与我结婚41年的妻子尼娜。儿子悄悄问她,让我来主持他们的婚礼好不好。儿子告诉她,杰基(注:杰奎琳的爱称)最初也这样建议过,部分原因是,这是一桩跨宗教婚姻,而且在他们的家乡奥克兰,双方家庭都与神职人员毫无瓜葛。丹尼尔在银泉市长大,是犹太人,每逢重大节日都要去犹太教堂。而杰基则是在天主教家庭中长大,不过她并未觉得自己与宗教信仰联系紧密,它就像她的古巴和萨尔瓦多祖先那样遥不可及。

事实上几周来,丹尼尔一直想请我作主持。当丹尼尔最终打电话给他妈时,他解释说,自己不想让“陌生人”操办婚礼。丹尼尔和未婚妻两人参加过的婚礼都是由年轻朋友或家人主持,但他们希望自己的婚礼由更有经验、更睿智的人主持,因为他们对婚姻的本质和意义有着深入的认识。

尼娜愣了一下,没有立刻作答。这些年来,妻子和我只参加过两次由新郎新娘的朋友们主持的婚礼,但我们对这种新奇事物从未多加考虑。而且,我们都未曾听说父母要在孩子的婚礼上表演的事。孩子们的整个想法听起来不可思议,除此之外,尼娜也担心此事可能对我带来压力。

所以,尼娜做了任何老夫老妻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做的事:她说漏了嘴,告诉我孩子们的想法,并要我保证在他们真正提出那个大问题时,要表现得出乎意外。我大吃一惊。我能胜任这项任务么?我是否曾想过要做这件事?的确,随着岁月的流逝,对于在公共家庭活动中担任更重要的角色,我已习以为常。我宣读过五篇祷文,其中三篇是关于我父亲、母亲和哥哥的,我必须承认自己作为宗族长者的地位。不过,这项任务让人感觉更加艰巨。

当丹尼尔终于打来电话时,我假装喜出望外。通过与他和杰奎琳的谈话我了解到,他们要我做的,不单单是主持一场仪式。恰恰相反,他们要求我策划一场打动人心、意义深远的活动,务必要体现两个背景相差悬殊的新人所拥有的希望与心愿。两位情侣想要一场深具精神意义但“宗教气氛不太浓重的”仪式,它必须温馨惬意,但又能体现婚姻的庄严神圣。

我感到一阵喜悦,同时也心虚。起初,我对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和疏漏忧心重重。但随后我对自己说,没事,我能办好。我意识到这或许是父母能从子女身上获得的最大荣誉。这个孩子,我亲眼看着他,从怀抱中的婴儿长大成人。过去34年里,我曾轻轻摇着他哄他入睡,给他关爱和培养、教诲和批评,曾羡慕他年轻的活力,也曾为他担心着急。我不禁想到了自己和父亲的关系。我们从来没有特别亲近过,部分是因为他是一个工作狂,在纽约做私家侦探,我们并不常见面;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像许多同龄人一样,只是不擅于表达感情。丹尼尔出生时,我曾自豪地向父亲展示我在那个神奇时刻拍到的照片。父亲却问我用的什么镜头,为什么照片上的光线不太好。

既然我已经接受了这个任务,首先要确保整件事情是合法的。事实证明,有关婚礼的法律各地不同,每个州有自己的要求。比如在马里兰州,结婚不需要证书,任何年满18周岁的人都可以作为神职人员签署结婚证,只要结婚的夫妇认为他(她)是神职人员就行。在加州,规则几乎同样宽松,任何教派的神父、牧师或拉比,包括巫医和萨满,都可以主持仪式。所以,几番网上检索后,我决定投资11.99美金获取一个信用卡式的“牧师凭证”,该证由位于西雅图的普世教会修道院颁发。越战时期我第一次听说普世教会,当时,反战运动者成为“牧师”,做拒服兵役者的证明人。从教会网站我才知道,我正在加入的组织名声显赫、成员繁杂,许多牧师都是名人,其中包括甲壳虫乐队的四名成员、约翰尼·卡森、托瑞·斯培林、布莱恩·克兰斯顿、格伦·贝克,甚至还有臭名昭著的约翰·韦恩·巴比特,他被认定为“阴茎切除术的幸存者”。

要探寻杰奎琳和丹尼尔结合的意义,我首先要了解他们的故事。当了40的记者,包括在《华盛顿邮报》工作了32年,我可谓见多识广。为了让人刻骨铭心,故事必须亲密温馨、内容详实,所以我要对两位主角进行深入采访。对我的职责而言,这样做稍有不便,但却是直达事件核心的唯一途经。

几个月后,与他们二人在奥克兰度假时,我单独把丹尼尔、杰基叫到一旁,手里拿着笔记本,要求他们给我讲点儿非常私密的事情。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配偶?对你来说,对方的性格、外貌、家庭背景意味着什么?他(她)什么地方吸引你?你什么时候、在什么样情况下确定自己爱上了那个人、认定对方就是自己的另一半?

他们俩答复我的词语相差无几:认真、聪明、守信、活泼、开朗、热情、顾家、体贴、有担当、善于倾听。他们都说不出什么时候知道或怎么知道的,他们只是知道。

几个月后,我拿着一本黑革笔记本来到所有的宾客面前,本子里有12页的手稿,我给大家讲述了下面的故事: 2009年11月6日星期五,还不到午夜,小学教师杰基和“为美国而教”项目的几位朋友在奥克兰电报街的一间酒吧里聚会,当时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工商管理硕士生丹尼尔和一群朋友也在这家酒吧庆祝自己30岁生日。

这个生日意义非凡,当晚丹尼尔有些激动。喝了不知多少杯后他来到舞池,一个人跳了起来。杰基清楚地记得,当时丹尼尔双眼紧闭,动作很疯狂。

杰基同样喝了好多杯酒,之后看到这个家伙独自在那里手蹈足舞。与此同时丹尼尔的两个朋友撞了过来,被她挡开了。杰基看着丹尼尔,同时在想,这个白人男子舞跳得真棒……他很hi啊!

杰基不知不觉舞向丹尼尔。“冥冥中有只手推着我走向他。”彼时,丹尼尔突然睁开眼,呆住了,暗想“为什么这位漂亮的女士会盯着我?…而她怎么能靠得这么近?”起初,丹尼尔只是笨拙地回应,后来,他急中生智,开始向杰基提问。他很快意识到她十分健谈。

他俩边跳边聊,边跳边向彼此微笑。她被丹尼尔的幽默深深吸引,事实上,他就读于柏克莱加州大学,但非书呆子。而丹尼尔则被她的美丽打动,为她的自信和人格魅力所着迷。他们交换了手机号。接下来,就像那句话所说的——水到渠成。

我将这个故事讲给集聚在洛杉矶北部卡马利洛大牧场的170位到场者听,然后我说:“这两位走到一起的方式让我想起了一个犹太概念,那就是贝舍尔德。贝舍尔德的意思是“命中注定”。如果有什么事是注定的,那么它总会发生,这就是命。但是这个词也是指灵魂伴侣:你注定会遇到的那个人。如果你足够幸运的话,在你生命中的某一时刻,你也会找到属于你的另一半。”

在婚礼前的几个月中,我和丹尼尔还有杰基进行了若干次分别交谈和集体讨论,中间还通过电邮无数次讨论:如何操办一场遵从结合双方家庭传统的婚礼庆典。在犹太人的婚礼上,新人会在彩棚或曰结婚礼棚下举行仪式,象征着他们会在新家中携手相伴。通常来说,彩棚是以祈祷仪式中使用的披巾或祈祷面纱搭建而成。

在这场婚礼中,我们进行了少许混搭。婚礼仪式在一个小的木质露台上举行,用顶棚代替彩棚。我们将祈祷披巾另作他用:将这条长长的蓝白披巾做成套索,环住新人。这是一种拉丁传统:用一条项链或呈八字形(同时也代表着“无穷”的意思)的带子,将新郎新娘绑在一起,象征着他们的结合。我们请两位母亲尼娜·夏皮罗·佩尔和苏拉玛·巴罗索一起,各持披巾的一端,将自己的子女缠绕在一起。

我对现场来宾说,杰基和丹尼尔希望尊重双方家庭,而双方的祖先分别来自古巴和萨尔瓦多、匈牙利和俄罗斯,分别从属于犹太教和天主教。我给大家讲了丹尼尔为了参加13岁的受戒仪式而学习和颂唱摩西五经章节的故事,又向大家阐述了一本典型的旧约全书文章对于他的意义。13岁的丹尼尔说了约书亚的故事,约书亚告诫他的以色列子民,不能与不同信仰的人通婚,因为这种联姻会对犹太人的未来造成威胁。但丹尼尔有自己的见解,他写道:“这种联姻本身就比较复杂,人们对它也有很多看法,…… 虽然犹太人需要凝聚在一起,但我认为犹太人应该与他们所爱的人结婚,不论种族或信仰如何。”因此我说,“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是因为这对年轻人在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是家庭鼓励他们以开放的心态对待所有人,而不管社会给人们贴了什么样的标签。”

杰基和丹尼尔请我说说婚姻的意义,我尽自己所能来解释这个神秘的关系:恋爱和结婚是比较容易的部分。但让人望而生畏的任务已经从今天开始了——这个任务就是给爱施肥、培育爱,让婚姻持续。但还是有很多婚姻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破碎了。我告诉他们,我很幸运地在22岁时找到了命中注定的人,我的尼娜。但我们还是花了多年努力才使得婚姻变得美好,感情变得深厚。

我告诉杰基和丹尼尔,他们的婚姻将茁壮成长并延续下去,对此我百分百充满信心。因为他们是由于互相承诺及改善世界的共同愿望而结合在一起的:杰基不知疲倦地为贫穷社区的学生教授知识,提升他们的能力;丹尼尔则致力于为找不到房子的人开发买得起的房子。

我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你渴求一场伟大的婚姻,那么,请放弃一种想法,即要求别人处处为你着想。相反地,你要努力满足伴侣的要求,放低自己的要求。比起追求自身的幸福,让你的另一半快乐能让你收获更多愉悦。

作为一名新任拉比,除了几个小错误以外,我做得不错。庆典刚刚开始的时候,我用余光瞥到了尼娜,她双手向下,对我示意。当我环顾四周时,才意识到她的意思是“坐下”,因为我忘了让大家就坐,所以有些人坐着,有些人站着,有些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还尝试用西班牙语磕磕巴巴地念了一段很重要的犹太祷告词——涉赫车亚努,但是我根本不懂西班牙语。之前我让杰基的家里人在最后关头帮我做翻译,结果乱套了。

一整天我都感觉既开心又轻快,但也非常庄重。之后丹尼尔和杰基都跟我说,在他们看来,整个仪式十分庄严,他们收到了来自我的祝福,感觉非常有意义。只有当事情全部结束了,我才意识到这是他们所带给我的恩赐。一起举办一场典礼,这件事本身就是他们结合的证据:他们俩都表示,正在努力满足伴侣的需求,同时放低自己的要求。我明确无误地感觉到,真的,这确实是命中注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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