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谈到,为了父亲的生命,我的人生第一次送出红包。

 

进入临床,我开始以医生的身份接触红包。

 

91年在上海某附属医院普外轮转。一次中午在小店吃饭时,遇到两位温州兄弟。

 

温州人老乡观念较强,听到乡音,很快就聊了起来。

 

原来他们的父亲患肿瘤需要手术,在附近旅馆等病床,一等就是两个多月。

 

兄弟俩每天在医院附近转悠找关系,但人生地疏,一直没有进展。

 

兄弟俩高兴地告诉我,他们找到医院后勤做木工的一位温州老乡,送了红包,终于接到住院通知。

 

后来我了解到,每天都有大量的温州老乡涌入上海看病,为了节省在上海的住院和手术等待时间,送红包成了最有效、最经济的做法。

 

只要行业垄断存在,资源就会稀缺,红包一定会伴随。 红包并非医疗独有。

 

从住院手术送红包,到排队做CT,甚至取报告,都用红包开路。温州人用做生意的路子,在国营企业搞到垄断物资的同时,也为自己在国营医院开辟了医疗VIP特需通道。

 

当然,手法也越来越隐蔽,直接把钱往病历本里一夹,请医生分析下病历,大家心知肚明。遇到拒收的,马上换专家。

 

作为在上海的临床研究生,我自然也为大量的温州老乡解决了就医难的问题。

 

我散落在各个大医院的同学们,自然也功不可没:通过他们,找到他们的导师。他们也获得经济上的补偿。

 

在医疗稀缺,住院排队漫长的年代,红包的价值也非常朴素:节省时间和费用,找到好医生。

 

当时的红包,对于病人和家属来讲,是最受益的。但更多的病人,因此而失去公平的机会。

 

那个时代,送和不送,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大部分医生,也是尽力尽为,甚至也有帮病人取药,手下医生陪同检查的。红包带来的结果,类似于现在国营医院的“特需医疗”。

 

后来的红包,性质开始逐渐发生一些改变。

 

一方面社会对红包的谴责和监督加重。另一方面各家医院陆续开出特需部,把红包由暗变明,医院从中收利。

 

另一方面,医药公司营销开始占据各大医院。

 

经济利益从红包逐渐转向医药回扣具有极大的便利:一是病人不知情,二是直接开药就有收益。

 

回扣从少数“害马之群”,逐渐向正常医生群体蔓延。医院管理层也开始尝到甜头,坐收渔利。

 

医药回扣,即刺激了服务积极性,又增加了医院收入,管理层也掌握药品生杀大权,何乐而不为?

 

相比之下,红包还是有两点不同:(1)红包是医生得利,管理层无利。(2)红包提升医疗效率,一定程度上减少过度医疗现象。(3)患者知道自己的红包花在哪里,而对回扣一头雾水。

 

这点意义上讲,红包比回扣更有道德些。

 

而回扣,已经成了医生要求执行阳光收入政策的最大障碍,也成了过度医疗的驱动力,当然也成了悬在医生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医生在暴力面前,几无话语权和维权勇气。

 

而暴力,除了来自患方的拳头和刀子,还有来自医院管理层的冷暴力。前者只是局部问题,后者却是普遍问题。

 

当然,对于红包的概念,政府相关部门迄今未对其有明确的定义。这对“走穴”医生来讲,无疑也是头上悬着的一把刀。

 

在多点执业被限制的年代,有能力的专家外出会诊(又称走穴、飞刀)成了缓解基层医疗资源紧张的重要手段和现象。

 

然而,医生走穴获得的收入,也属于“红包”吗?

 

下一篇,将谈自己的走穴经历和对红包的终极思考。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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