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_27

文_许庆亮

先说个身边的故事。我一个师弟,2013年年底父亲突然过世,按照当地风俗,要么在一个月之内完婚,要么得等三年之后才能结婚。他妈妈让他决定,这次他丝毫不拖延,选择了三年之后。他妈妈说,你把你爸拖死了,现在是要把我再拖死。如果从父母的角度来看,对师弟的要求不算严苛,2014年他就要四十岁了。

类似这种逼婚的故事,每年年底在大江南北都要上演无数次,要说起没有完成的年度计划,没找到男女朋友,没结婚,大概都是大龄青年们首先浮出脑门的第一件事。

找不到是一回事,拖着不办,才是我们要讨论的主题。拐了好大一个弯,说回正题,这也是一种拖延。

不知从何时起,拖延症成为了许多人口头上经常会说的一句话,近几年的微博微信的大规模使用,让拖延症的泛滥更增添了两大利器。从我个人来看,2013年从工作到阅读,都有不少未完成的计划,特别是个人阅读,跟朋友聊天,普遍的情绪是时间都被碎片化了,整块的阅读时间越来越少。科技以人为本,这话没错,移动客户端的普遍使用,让人更懒散了,精力更分散了,而拖延是正常的人性。

与拖延症相对应的,是按计划完成。在二十世纪的历史里,计划曾经是一个代表官方权威的词,后来它又呈现出贬义的意味,到最后成为历史名词。能容许拖延症存在的时代,看上去不是个坏的时代,至少,它不是高度控制的,对个体的多元选择给出了空间。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里曾经描述的“完美社会”:它是一个个体被严格控制的社会,管理人员用试管培植、条件制约、催眠、睡眠疗法、巴甫洛夫条件反射等科学方法,严格控制个性人类的喜好,让他们用最快乐的心情,去执行自己的被命定一生的消费模式、社会性和岗位。

上述提及的社会,不会允许拖延症的存在,但想必正常人是不愿意去尝试的,也曾经在欧洲个别国家留下过惨痛的历史记忆。所以我们今天谈及的拖延症及年度未完成的计划,它是建立在一定的前提下的:在一个个体意愿被尊重的社会或公司里,在有序合理的规则下,为什么拖延症成为了一个时代现象?

我们的记者在采访和资料收集中,尝试用:完美主义者、未来折扣、憎恨失败、等待灵感等等关键词,试图从社会学及人性的层面来分析这一现象。这是严谨严肃的专业态度。

我更愿意相信,个体在具体计划和执行上的巨大差异,更多是基于人性的多元性和差异性。

比如我们内部的集体出游,有的人会制定详细的计划,每天做周密的安排,有的人什么都不做,悠哉游哉。几天旅行下来,有的人收获了风景,有的人收获了纪念品,有的人收获的仅仅是心情。但是从旅游的结果来看,多看了几处风景的人,未必就一定比只在躺椅上晒太阳的人收获更多。

换句话说,我乐于见到个体的拖延和懒散现象在这个时代自由的存在。它说明这个时代更加宽容和多元,它允许你懒散而不做计划地生存,自然也会更优待那些有完整严密计划和高度执行力的人,让他们活出成就感满足感。

《南都周刊》这个专题,没有太宏大的野心,从2013年几个公众人物和普通人的生活,试图去捕捉这一年中国人的喜怒哀乐,成功与遗憾。我们拖到春节后做,这也是一种拖延症。

但我们的追问不该停下,比如整个中国纸媒业,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患上了集体拖延症,在应对新媒体平台的冲击上,更多处于抱怨层面,对于内部结构和产业链的升级改造,始终没有危机意识,仍停留在传统的作坊形态。这是2014年整个行业需要集体面对的残酷现实。

而我们的时代,也有更多的拖延症让我们不放松追问的脚步,比如说环境治理,雾霾与每一个人的呼吸紧密相关,当新鲜的空气成为奢侈品,美好的生活就只是纸上谈兵。而类似的拖延症,在许多领域许多行业,都有不同程度的存在。

春节以来,有一首歌传唱大江南北,甚至被习主席带去了俄罗斯索契:《时间去哪儿了》。

这首歌红火的背后,是因为我们这个时代浮躁功利的成本越来越低了,而需要时间去沉淀的成本越来越高了。

而理想的社会,应该与之相反。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