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独眼一点五 原文地址:economist.com

译者:五月撄宁    魂断红楼    phyllis123    独眼一点五(负责人)

从牛津的方庭到哈佛的校园,乃至众多钢筋玻璃构筑的高等教育殿堂内,考试都在给假期让路。当学生们纷纷考虑毕业之后的生活时,大学也正面临着关于自身未来的种种问题。几个世纪以来,“讲课——考前突击——考试”的高等教育模式几乎从未有过改变。而现在,三股突破性的浪潮正日益对该模式产生威胁,企图颠覆业已确立的“教-学”方法。

首先,大学中最杰出的人才正为解决资金危机造成的缺口而疲于奔命。由于在科技、教师工资和飞涨的管理成本方面的高昂投入,大学成本不断上涨。因此,当政府决定无法再如先前般慷慨地向高校给予资助时,高校的资金问题便随之而来。尤其是美国的大学,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些分析家预测,未来20年内将有大批美国高校破产。 

大学的经济基础

目前,高校已将大部分上涨的成本转嫁到了学生身上。截至2012年的十年间,美国非营利性私立大学的实际费用增长了28%,并呈继续上涨趋势。至2012年的五年间,美国公立大学的费用上涨了27%。对于州内学生来说,公立大学的平均费用现已将近8,400美元,而对于其余学生而言,这一数字更是超过了1.9万美元。私立院校的平均学费则多于3万美元(其中三分之二的学生享有各种助学金)。目前,美国学生贷款债务总计达1.2万亿美元,并有超过700万人拖欠债款。

从长期来看,学生贷款似乎是值得申请的。对大多数学生而言,大学毕业后获得的相对高薪的工作仍足以还清为获取学位而支付的费用。但并非所有专业的学生都能做到这点。此外,日益萧索的大学毕业生薪资水平使得他们需要更多时间才能获得高薪。从1999年至2011年,美国大学的入学人数曾由1520万人增至2040万人,如今该项数据增长却已放缓,于2012年间下降了2%。

小规模的私立院校正在努力平衡收支。任职于穆迪公司(Moody’s)的苏珊·菲茨杰拉德(Susan Fitzgerald) 预测将出现终止一切的“死亡漩涡”。普林斯顿大学(Princeton University)前任校长威廉·博文(William Bowen)谈及高校存在的“成本病”,表现之一即大学为了吸引生源而斥巨资修建吸人眼球的学生中心、图书馆、食堂和宿舍。

政治气氛同样风云突变。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和贝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均表示如果大学不能降低成本,则将面临惨淡前景。此番言论标志着先前由中左翼政治力量支持的将更多政府开支投向学术界的趋势将有所转变。在州政府缩减学术开支的同时,联邦政府加大了对向低收入学生发放的“佩尔奖学金”(Pell Grants)的投入,部分缩减金额与增加的投入相互抵消。不过,美国大学很快便能从学费中获得超过公共资助的收入(见图一)。


在亚洲地区,学费膨胀(如:顶尖学府的学费在过去五年内上涨了将近5%)加剧了中产阶级因大学费用而产生的焦虑。拉美国家为如何将大学费用保持在低水平以此扩大大学毕业生群体而焦头烂额。欧洲大学由于高昂的津贴和下降的入学率而陷入孤立困境。但是大学费用仍节节攀升:1998年英国大学的年学费仅为1,000英镑(当时约合1650美元),而到了2012年年学费却最高达到9,000英镑(合13,900美元)。

学费上涨给大学带来的冲击显得如此不合时宜。世界范围内,各年龄段的工作人群的进修和继续教育需求激增。在全球化和自动化的背景下,要求工作者具备中等教育水平的工作数量缩减。因此,为了在劳动力需求曲线中保持领先优势,有条件进修的工作者纷纷寻求继续教育。美国高等教育入学人群中,35岁及以上的学生人数在20世纪90年代仅增长了31.4万人,而在21世纪初则增长了89.9万人。

从簿记到零售,机器智能化的进步使得自动化操作逐步进入各个新经济部门。新的在线商务模式对那些直至最近才平安渡过互联网风暴的部门造成了新的威胁。据牛津大学的卡尔·贝尼迪克特·弗雷(Carl Benedikt Frey)和麦克尔·奥斯本(Michael Osborne)估计,在未来几十年间,约有47%的职业将会自动化。他们认为,随着受教育程度的升高,被自动化取代的几率会大大降低。

iPad照亮世界

这样一来,对教育的需求将会增长。那么这种需求由谁来满足呢?高等学府们和一位新的对手狭路相逢,这位对手就是大规模在线开放课程,或说那些慕课(MOOC)们。这些数字传输的课程通过网络或者平板电脑app来给学生授课,比起它们历史悠久的竞争对手而言有很大优势。在线课程启动资金低、规模经济效应强、学生们无需在固定的时间或地点上课,这些特点使它们大大降低了学习费用、拓宽了学习渠道。提供这些课程只需很低的成本,设立一门新课程只需花费约万美元,因而价格便宜,甚至可以免费。哈佛商学院的克莱顿·克里斯坦森(Clayton Christensen)认为,慕课们是极其有力的“破坏性技术”,能挤垮许多效率低下的大学。去年他预计说:“十五年之后,[美国]超过一半的大学都会破产。”

最早的慕课2008年诞生于加拿大,是一门在线电脑课程。2012年被誉为“慕课年”,围绕慕课理念产生了令人兴奋的动向,这预示了该理念的光明前景。三大慕课提供方蓬勃兴起:edX,一家由哈佛和麻省理工大学运营的非盈利性机构;Coursera,斯坦福大学的合作伙伴;以及Udacity,由斯坦福大学在线电脑课程教师塞巴斯蒂安·特伦(Sebastian Thrun)参与成立的盈利性机构。这三大巨头已为超过1,200万学生提供课程。其中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学生是美国人,而edX称其学生几乎有一半来自发展中国家(见图二)。Coursera的新任首席执行官理查德·莱文(Richard Levin)——耶鲁大学的前任校长,计划在亚洲扩张业务。

尽管慕课拥有如此潜力,它仍旧没能造成熊彼特式的创造性破坏。大部分大学和用人单位仍旧把在线教育看做传统学位教育的补充,而非替代。许多享有声望的院校,包括牛津和剑桥,都拒绝使用这些新式平台。

尼克·基德万尼(Nick Gidwani)是SkilledUp在线课程目录的创立者,他把这一进程比作出版业和新闻业的创新。大型出版社们曾经垄断了印刷厂、订阅平台和与广告商们的业务。低成本的博客、网站以及app的普及,使得大型出版社们无法再维持垄断。甚至一些成功的纸质产品也要在某些方面利用其对手的电子模式。基德万尼先生认为:“对于200个在传授同样的课程的教授来说,他们没戏了。”

传统大学有几张王牌。除了教学、考试和证书外,大学教育还能提供社会资本。学生们可以学会如何争辩,如何表现自己,如何相互接触并建立联系。数字大学怎么能教会这些呢?

或许应该把这两者结合起来。edx的运营者阿南特·阿加瓦尔(Anant Agarwal),为标准的美国四年制大学学位课程提供了一种替代性方案。学生们可以通过慕课完成第一年的入门课程学习,接下来的两年中去大学就读,最后一年一边实习一边在线上完成学业。这种混合式的学习方式或许会比四年制的在线学位学习更具吸引力。这还有可能会吸引那些想要边工作边读书的学生,或者是带着孩子的学生,让他们的时间变得更自由,从而适应学业的需要。这同时也有利于选修课的发展:一门讲授法国存在主义的课程,可以与另一所大学提供的关于葡萄牙流变的慕课一起修习。

一些大学已将开办数字课程添进了他们的课程表上。巴西Unopar大学利用卫星传送的在线教材和每周研讨班来提供学费便宜的学位课程。美国的密涅瓦大学(Minerva University)设立了能和常春藤名校一争高下的入学标准,然而其学费却低廉得多(每年大约1万美元,而不是每年6万美元)。第一批的20名预科学生,在旧金山学习预科课程,并将在美国国外于线上修习剩下的课程。这些课程注重在新兴经济方面下功夫,这也是面向未来雇主的一个卖点。

错误404:学位未找到

然而,在线教育自身也存在缺陷。位于加州的圣何塞州立大学(San Jose State University)的试点计划于去年搁浅,该计划通过Udacity提供数学和统计学的网络课程。在代数入门课程中,接受传统教育的学生的通过率为30%,而在线教育的通过率仅为18%,并且这一差距随着教材难度的提升进一步扩大。“慕课的教学法亟需提高。”Udacity的特伦先生承认道。他认为圣何塞州立大学的试验表明,学生在学习大学阶段的网络课程时需要更加个性化的指导。一项对美国慕课学生用户的调查发现,70%的学生此前已获得过学位。如果打算和传统大学教育一争高下,慕课的课程提供方需在引领新手步入学术殿堂方面做得更好。EdX的阿加瓦尔先生希望在假期提供更多的课程,学生可以借此获得额外的学分或补习错过的课程。

在线学习慕课的反对者还指出其居高不下的辍学率:在慕课网站初次注册的用户中,仅有大约10%的用户完成了他们的课程。这也许不能充分反映出课程的质量:低得可以忽略不计的报名费用使得许多人在注册时就没有抱着要完成课程的坚定决心。但是既然课程提供方主要是通过授予完成课程者以学历证书而赢利的,保持一个适当的完成率就显得相当重要了。许多课程提供者正不断完善他们的课程来保证初学者不会掉队。EdX发现多数退学现象发生在课程开始后相当短的时间内,其原因类似于大学新生在决定修习哪些学分课程前会先试听一些课程。

另一个隐忧是在线测试模式使得学生可以找人替考。为避免此种现象发生,去年成立的德国在线大学–iversity采取有人监考的现场考试方式。此外,Coursera提供有偿身份验证服务,包括记录学生各自的打字模式。

在线课程已经引起一些学者的反对,他们担心在线课程将加速大学裁员,当哈佛政治学教师麦克尔·桑德尔(Michael Sandel)同意将其传授的一些热门本科课程上传至EdX平台时,他遭到一批加州学者的批判,理由是支持了一种“置大学于险地”的教育模式。他们认为在线教育会带来“以廉价的网络教育取代真正的老师”的风险。另一些人则烦恼在线教育的主要受益者会是像桑德尔这样的明星教授,在报酬和声望方面,他们能借此扩大与其他同事的差距。这些忧虑不无道理:讲课生动活泼的老师总是比枯燥无聊的老师更能吸引学生的兴趣(苏格拉底就是在觥筹交错的雅典酒会上讲学的)。现在唯一的不同在于更多的学生有机会领略大师风采。

学分会有的

到目前为止,慕课的课程提供方已开始通过提供毕业证书来吸引新学生,并向学员保证完成一门课程会在就业求职时对他们大有裨益。许多潜在学员犹疑止步的原因在于课程提供方无法保证他们的在线学习能换取大学学分。随着数字课程与现有课程交叉的日益密切,这一状况正在开始发生改变。在麻省理工学院的4,500名学生中,超过半数学生选择慕课作为其课程学习的一部分。主要面向成人教育的加州约翰·F·肯尼迪大学(John F. Kennedy University)在学位授予中已经开始承认学生在EdX上取得的学分。

但是,更多的大学仍然没有承认网络学分。打破这一僵局的关键也许在欧洲。在旨在加强欧盟成员国学生流动性而制定的规则中,学生可在《里斯本公约》的53个签署国范围内,在大学许可的情况下,将出国交流学习时获得的学分转入本校学分中,而“不考虑获取该知识、技术和能力的途径是正式、非正式还是不正式的”。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如何让欧洲的大学承认慕课学分,从而使学分可以流通转换。“欧洲短期内不可能接受新的学位授予方式。”,西班牙IE大学校长圣地亚哥·伊尼格斯(Santiago Iñiguez)预测道。其他人对此则较为乐观,爱荷华州立大学常务董事汉斯·克劳普(Hans Klöpper)指出,由于慕课向所有人开放,因而对学生来说评判慕课的课程质量十分容易。他坚信一旦有大批学生完成了课程并呼吁认可时,欧洲的大学就很难拒绝他们当中的佼佼者。

与此同时,第二代慕课正在试图效仿传统大学提供的课程。乔治亚理工学院和Udacity已经和一家电信公司——AT&T联合建立了一个价值7,000美元的在线硕士学位项目,这是与一个价值2.5万美元的大学资格认定并行的项目。麦肯锡公司的教育顾问机构的领导人,莫娜·莫莎德(Mona Mourshead)在这里看到了一个转折点。她认为:“如果雇主给予在线教育同等条件的认可,那么慕课硕士学位项目就会蓬勃发展起来,自然也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虽然一些公司已经推出了一些在线课程(比如说Google就制作了一个关于如何解读数据的慕课),大部分在线课程仍然是由本科大学录制。为了鼓励学者们空出宝贵的科研时间来把他们的课程汇集到一起,这些在线学习公司必须给他们提供一些经济上的激励。edX称这样的经济鼓励是“自给自足的”,但他们并没有提供任何收入上的明细。《高等教育纪事报》报道称,去年edX让大学使用其平台,以作为通过这些课程赚取的首笔5万美元,以及未来一部分收入的回报。据报道,还有另一种替代性的模式,即每制作一门课程收取25万美元的“生产补助”,以及未来每期课程的使用费。Coursera只透露了其通过认证获取的收入——自从其2012年开始经营以来有大约4百万美元——意味着它向学员收取的费用在每人30到100美元之间。

一些机构已经在试图让这项业务跳出这个模式。去年,Udacity经历了一次突然的转型,宣称免费课堂的模式将不再运营,并从此以后该平台将出售专业的在线培训。尽管基于网络的课程比校园课程更便宜,但是,除非它们可以再现一流大学里的交流互动,否则还是无法留住那些志向高远的学生。数字研讨会上教师的参与,以及提高互动的水平,也许会对此有所帮助。更加详细的在线反馈可能也会有所成效。然而像这样的改善也会增加成本。因此,一个更加多样化的慕课体系也许会以不同等级的价格来划分,从基本的免费模式到更加昂贵的定制模式。

网络并非万能

在网络竞争者面前,最不可能败下阵来的是那些久负盛名并有着较低学生-教师人数比的精英大学。这对常青藤、牛津剑桥这些除学位外还能给学生提供交流机会的大学来说是个好消息。在仅次于常青藤的大学中,由于投资回报率相对更小一些,学生们对于学位的成本的上升往往更加敏感。那些大学可能会通过扩大在线教学之于课堂教学的比例来从中牟利,在降低成本的同时仍然提供一个部分基于校内教学的价格。

据新泽西州肯恩大学的吉姆·勒曼(Jim Lerman)所言,最为弱势的是“输出美国的教师、中层经理以及管理者人才的中层机构”。他暗示,这些机构在很大程度上有可能被在线课堂所取代。同样的还有更为弱势的社区大学,尽管他们与当地雇主培养的纽带关系仍显得充满韧性。

自2012年首次大规模发布以来,在线课程就因其种种缺陷以及盈利的不确定性而饱受诟病。但是如果批评者们因此而认为他们不会受到大规模网络公开课程的影响,那就大错特错了。鉴于网络课程可以在几乎不增加额外公众费用的情况下,迅速调整他们的内容和传播机制,大学不得不面临严峻的成本和效率问题。

约翰·亨利·纽曼(John Henry Newman),一位英国天主教的主教,在1858年发表的《大学的理念》中,将后启蒙时期的大学总结为“一个在国内通过广泛的人际间往来,进行的思想的交流和传播之地”。直到现在,这个因互联网的存在而使人际间往来变得几乎没有限制的时代,这条理念仍给我们以启迪。但是红衣主教也有一条警示:如果没有人际交流,高等教育也可能变成“一所封闭、僵化、冰冷的大学”。这也是新的高科技浪潮下在线课程应极力避免的。然而作为高度负荷、价格昂贵的高等教育的替代方案,在线教育的星火不会黯淡,而更可能掀起燎原之势。

对大学教育的历史及未来感兴趣的读者,敬请关注《大学的兴起及其早期架构》。更多精彩,尽在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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